从2012年起，刘丹就开始在自家房子里办托育班。

在她的印象里，接触10个家长，有8个会问她这样办托是否合规。有的家长怕她收了钱“跑路”，有的担心照护不够科学，服务有失规范。

刘丹的经历，指向家庭托育点的普遍尴尬：理想中的家庭托育点是最靠近家庭“小而美”的存在，但由于当时注册登记和准入备案等管理制度尚未完善，家庭托育点常被质疑“名不正言不顺”。

规范发展包括家庭托育在内的多种形式的婴幼儿照护服务机构，是我国促进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任务目标之一。2022年，山东省济南市印发《济南市家庭托育点管理办法（试行）》，启动全国首个托育城市品牌“泉心托”创建工程，通过打通家庭托育点在普惠可及、合规专业等方面存在的发展堵点，探索“小区内、家门口”可见、可及、可持续的家庭托育模式，为当地0～3岁婴幼儿提供全日托、半日托、计时托、临时托等托育服务。

2023年6月，刘丹的泉心托·萌奇儿童馆完成备案，成为济南19家已投入运行的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之一。预计到今年底，济南的家庭托育点将达到30家。

出家门，搭电梯，下至一楼，年轻妈妈殷菲就完成了2岁女儿桃儿的送托流程。

殷菲家住济南市高新区绿城玉兰花园诚园。该市以“泉心托”之名备案的第一个家庭托育点——庆龄汇美家庭托育点玉兰诚园店，就坐落在殷菲家所处楼栋的一层。

养育桃儿，殷菲和爱人一直亲力亲为。桃儿出生两个月后，就开始跟着殷菲出差。“长到一岁时，桃儿各项指标都发育良好，但社交能力相对较弱。”

2022年末，殷菲开始考虑送桃儿入托。这一年，济南每千人口托位数从2020年的0.8个增加至4.27个，对照《济南市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实施方案》提出的“2025年每千人口托位数达到5个”之目标，尚有约1万个托位“短板”待补。

作为济南市卫生健康委员会打造的托育惠民工程，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建设试点应运而生。2022年11月，“泉心托”庆龄汇美家庭托育点玉兰诚园店通过备案，2023年2月开始招生。桃儿成为第一批入托的宝宝。

离家近，是家庭托育点的突出优势。因为步行3～5分钟可达，小月龄婴幼儿的家长也敢送。“泉心托”庆龄汇美家庭托育点玉兰诚园店“95后”保育员王燕告诉《瞭望》新闻周刊记者，最小的宝宝入托时只有7月龄。目前，托育点15个托位处于满员状态。

相对普惠的价格，对家庭来说更显性价比优势。以“泉心托”庆龄汇美家庭托育点玉兰诚园店为例，这里的全日托每月收费是2800元，一年一交可享受九折优惠，平均每月2520元；半日托每月学费2200元，一年一交打八折，平均每月1980元。

殷菲更看重的，是家庭托育点有“家”的氛围。

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均选址在小区民房一楼。走进“泉心托”庆龄汇美家庭托育点玉兰诚园店可以看到，这套面积约为120平方米的三室一厅，在保留家庭环境的基础上进行了适幼化改造。客厅区域布置了爬行垫、软包墙围和感统训练器材，卫生间加装宝宝马桶圈、垫脚凳、水龙头延伸器等。孩子们的户外活动，也可以直接在小区内进行。

王燕告诉记者，大多数宝宝来自本小区，入托后的陌生感和防御性相对较低，适应速度更快。“很多宝宝在入托前爬行能力偏弱。在这里，只要有一个孩子爬，就会形成带动，几个孩子一起爬，这对宝宝身心发育很有好处。”

桃儿入托8个月，已经成了“明星宝宝”。殷菲发现，孩子的社交能力有所提高，语言表述也明显长进，“现在儿歌能唱十几首，作息也规律了很多。”

在济南，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由政府监管、济南市婴幼儿托育服务行业协会（以下简称“协会”）指导。建设试点采用中心带点1+N模式，即已获省、市示范性托育机构称号的单位，可向协会申报成为家庭托育点管理中心，有举办意向的单位或个人可依托管理中心开办家庭托育点。

“家庭托育点收费实行政府指导价，一般是市场化托育机构的1/3到1/2，盈利有限。一开始，很多托育机构不愿涉足。”济南市婴幼儿托育服务行业协会负责人郑少文坦言。

为扩大婴幼儿照护服务供给量，提高托育服务覆盖面，当地政府给补贴、给优惠，引导专业化机构和婴幼儿照护经验丰富的个人进社区、进家庭。

济南市将适用于托育机构的一次性5万元运营补助等支持政策，拓展到适用于家庭托育点，并专为家庭托育点发放每孩每月400元的收托补助，确保服务普惠。

“一次性5万元的运营补助，覆盖了前期投入的大半。对家庭托育点来说，这笔补助资金非常‘解渴’。”王燕说。

此外，当地政府还着力完善相关政策支持。2022年，济南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和济南市行政审批服务局联合下发《关于加强托育机构登记及备案管理的通知》，明确“对经营范围不含有许可审批事项的婴幼儿照护服务企业，允许‘一照多址’，企业可在住所外的同一区县（功能区）域内增设经营场所，开设多个家庭托育点，并自主选择办理分支机构登记或经营场所备案。”

记者调研发现，“泉心托”品牌的创建，一方面对社会资本及个人进入家庭托育领域形成鼓励，另一方面也帮助一些存在已久的家庭托育“作坊”提档升级，规范化发展。

刘丹告诉记者，作为泉心托·萌奇儿童馆的举办者，她需要通过协会组织的不少于80小时培训学习并考核合格，才能获得家庭托育点举办资格证。她的3名保育师，也需每年参加两期协会组织的职业培训，共计不少于32小时，“按时参加培训考核合格的方可在岗”。

耿金鹏，是济南市市中区一家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的负责人。大学主修学前教育专业的她，已在婴幼儿照护行业工作了6年。虽然曾多次自费进修相关课程，协会培训对婴幼儿照护细节的关注仍让她获益。

“比如抱孩子时，身体要后倾，确保宝宝脊柱是直的；孩子有情绪，宜用考拉式拥抱给予安全感。”耿金鹏说。

“目前，有40多家机构和个人在参加协会组织的前期培训。”郑少文表示，未来，贴近家庭、普惠性强的家庭托育服务供给将会呈现“小而多”特点。但“多”容易导致“乱”。要兜住家庭托育服务安全底线，促进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，不仅需要行业自律，更需要政府加强系统监管。

济南市卫生健康委党组成员张焕明表示，从一开始决定发展家庭托育，济南就注重以严格准入、统一管理、系统监管确保服务优质、普惠便捷、安全放心。

所有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，在开办前必须严格履行备案流程。

济南市卫生健康委员会人口家庭处处长郭亚囡介绍，家庭托育点举办者首先应向家庭托育点管理中心提交申请，所在区域无管理中心的向协会申请。家庭托育点管理中心或协会按照《济南市家庭托育点管理办法（试行）》进行资料初审。经协会现场评估合格的，须向区县卫健行政部门提交法人登记证、房租合同或产权证明、从业人员资质等材料，才能获得备案回执。

严格准入之外，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实行品牌、标识、物料、配餐等统一管理。

记者在济南多个家庭托育点看到，托育点内部装修风格相近，均突出“泉心托”公共品牌。在主要活动区域的墙上，都设有公示栏，统一规格张贴着营业执照、托育机构备案回执、收费标准、退费标准、协会预评估合格证明、水质检测报告……

郑少文告诉记者，为了最大程度保障孩子和家长权益，协会要求所有“泉心托”家庭托育点按月收费，并须用对公资金监管账户收款，监控录像必须存储90天备查。

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扰民和恶性竞争问题，协会从举办者选址阶段就介入与社区、物业等方面的沟通。“原则上，一个社区先开一个家庭托育点。招满员后，再开放下一个备案。”郑少文说。

“家庭托育点在稳定运行一年，且经政府与协会审核达标后，才能领取一次性5万元运营补助和收托补助。”郭亚囡说。

来源：《瞭望》

作者： 李志浩